2016年5月3日 星期二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6 作者:君向瀟湘-蕪

君向瀟湘-蕪:

本章 @風雨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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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郭箏

兩天的假期轉眼就過去了,對於假期成為瀕危物種的高三黨來說,實在是意猶未盡。週一普遍的無精打采,趴著課桌上哀假期之須臾,歎課業之繁重,紛紛沉浸在假期的放浪形骸中不可自拔,連老師佈置的假期作業都沒完成,打算佔用語文、英語這等便宜課來趕作業。


素續緣假期在俏如來家度過的,他本來只是想過去看看,奈何劉萱姑太過好客,好像她兒子若是不留客人住下來,就是不懂禮貌有失門風對不起列祖列宗一樣,以至於素續緣懷疑倘若他不住下的話,俏如來就會被罰去跪祠堂。俏如來拍拍他的肩,低聲笑道:“你就不要推託了。我也是很希望你能在我們家住幾天,你也很多年沒來過了不是?”素續緣盛情難卻,只好住下了。因為不知道俏如來的同學會來,客房沒有收拾出來,素續緣於是直接和俏如來住一間。

俏如來的兩個弟弟史仗義和史存孝也放了假,看著這對雙胞胎兄弟在屋裡屋外追打得飛起,素續緣竟然是無比的羡慕:“我是家中獨子,我媽過世以後爸一直單身,所以也就沒有兄弟姐妹。從小我就羡慕家裡熱鬧的。”

俏如來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當天晚上兩個人睡在一起聊天,從兄弟姐妹談到父母談到家庭再談到人生,有一搭沒一搭的,竟慢慢將這短短十幾年來心裡的鬱結梳理順暢了。這個天聊到了淩晨,大有古人秉燭夜談的架勢,結果次日史仗義便好奇地跑來問:“哥你們昨晚聊什麼聊那麼晚?”素續緣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抱歉。”史仗義咧著嘴角一笑:“續緣哥哥不用感到抱歉,咱們家講什麼虛禮!”他話裡行間似乎對這個規矩嚴苛的家很不屑一顧。俏如來並不同他牽扯,只道:“你又打遊戲到半夜?都快要升初三了還這麼亂來……”史仗義受不了他的念叨,一溜煙跑了。俏如來一攤手,表示無奈。

社區附近新修建了主題公園,門外就有地鐵站,到市內的幾個景區也都很方便。兩人在外面浪了一天,回來時都累趴下了,直到星期天才想起來,老師還佈置了作業的。其實也算不得專門的假期作業,只是每天都要完成的練習題,不過大家只想著好好休息兩天,也沒心思寫什麼作業。何況新的課程早就結束,目前都是在複習鞏固而已。

這種輕忽的後果就是,週一的課餘時間,素續緣還在補作業。英語一直是他的弱項,所以他將英語作業放在最後寫,然而就那麼四篇閱讀理解,他卻和它們糾纏不休僵持不下,幾乎就要抓狂。

然後他聽到一個弱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請問……”

素續緣茫茫然地抬起頭,只見一個陌生的男生背著黑色背包站在俏如來的桌邊,神情猶疑,然而低頭看到桌上課本寫著史精忠的名字,眼神又堅定起來:“請問這裡是史精忠班長的位置吧。”

素續緣依然一臉茫然,點了點頭,問:“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

男生連忙搖搖頭,似乎有些靦腆地說:“我不是找他……你坐的這個位置……”

這時前面的同學回過頭來,叫道:“咦,郭箏你回來啦。你休學了老師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就把你的位置給續緣了,呐,就是這位,前些日子才轉學過來的素續緣同學!續緣,這是郭箏,史精忠原先的同桌。”

原來他就是俏如來那位休學的同桌。既然原主回來了,自己總不好繼續坐這邊。他倒不是個因為讓座而感到難堪的人,只是好像一下子沒有預兆的,又回到那種無所憑依的孤獨裡去。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素續緣站起身來,看了看滿桌子的書,正思考著怎麼給這位原主讓座,那位同學又道:“郭箏,你再找位置坐吧,教室後面還有一張空桌子呢。”這話說的一點兒也不客氣,那張空桌孤立一角,一般情況下是老師懲罰某個上課喜歡講小話的同學或者不聽話的學生時才用的。素續緣詫異地看向他,俏如來卻已經回來了。

“郭箏!”他滿目驚喜,“你回來了!身體都康復了嗎?”

郭箏點頭並“嗯”了聲,“已經沒事了。班長……”

素續緣抱著書本按著椅背跳出來:“郭箏你過去坐吧。午休時我再搬其他東西,不好意思。”

郭箏慌忙拉住他:“不用不用!我去後面坐就好了。我不知道你現在坐這裡,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他言行舉止總透露著一股極其緊張的小心翼翼,好像很擔心別人反感或討厭他。素續緣本有些被這突兀情形衝擊的尷尬,此時反而同情他的小心翼翼來。

俏如來笑道:“這像什麼話!續緣回去坐好。”將素續緣塞回去,又轉身將郭箏按在他自己的座位上,“你先在這邊坐下。老師下周調位置會重新安排你的座位。”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上課鈴聲響了。俏如來迅速拿了下周課要用的書本和資料,自己去坐教室最後閒置的課桌。素續緣和郭箏回頭看他,他卻只是一笑,微微搖頭,示意不用在意。

那畢竟是個“特座”,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個精神為了給人讓座自己去坐那個受罰才用的座位。

對於郭箏的回歸,老師並沒有多餘的話語,只是說要儘快把進度趕上,班上同學要多幫忙。但是在高三這樣一寸光陰一寸金的階段,每個人只恨自己時間不夠多,哪還有多少精力犧牲自己的複習時間幫別人補課?這個事情必然是要落到俏如來身上了,誰讓他是班長,誰讓他成績好,誰讓他向來助人為樂呢。

接下來的一堂課,素續緣聽得心不在焉。他心裡模模糊糊地想:俏如來這個人啊,總是把別人安置得妥妥當當,自己即使陷入窘境也安之若素。說是道德楷模呢,偏偏他做來天經地義,使人覺得理所當然。但都是一樣的人,別人若是退讓了就委屈得不行,憑什麼到俏如來這裡就變成理所當然了?

郭箏顯然也坐立難安,他一直過得小心翼翼,從去年家人想方設法托關係將他轉來這所市重點高中後一直如此。他害怕給人添麻煩,害怕被人疏遠,害怕被人孤立。儘管俏如來從來不會認為那些幫助是麻煩。郭箏想,他能在年少的時光裡遇到這樣的一個俏如來,實在是老天爺的眷顧。

這所高中,雖然外表斑駁陳舊,卻是市排名第一的公辦重點高中。它沒有用全封閉式管理來彰顯負責,也沒有先進齊全的教學設備,之所以有這個自信,是因為雄厚的師資力量。優渥的師資吸引了全市最優秀的學生,而優秀的學生又給這是學校帶來更高的榮譽,家長們或為了孩子的前途,或為了自己的虛榮,都希望孩子能考進這所高中。由於學校的收費平民,所以除了每年按學校推薦和中考排名招收全市最優秀的學生外,還會預留一些需要花錢買的名額,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取額外教學資金。買分是需要大價錢的,除了有錢人家,一般的平民階層沒有考上就只能讀其他次一點的學校了。

郭箏中考時離錄取名次差了7分,他這個分數本可以進入排名第二的高中就讀,然而那所民辦高中學費太貴,他考慮到家境,選擇讀了一所很普通但是憑他的分數可以免學費的學校,成了那所學校裡的佼佼者。人們都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但是即使作為雞頭,所混跡的也不過是底層,“鳳尾”哪怕過得再艱難,也是人上人。在這所學校裡,他們平時做的考卷和資料也只是市第一重點高中的老師出的。一次期中考後,他們老師通過熟人弄來一套第一重點高中的期中考卷,給他們測試用,那套考卷是全省幾大市的重點高中聯合出的。然而這樣一套考卷,他們班考的成績慘不忍睹,即使是班級前三的學生,也才勉強打了個及格分數。老師說:“這就是差距,沒有辦法。只是希望你們認清自己的形式,多努力,要不然你們連人家學校的倒數第一都會比不上。”

郭箏當時很失落,父母聽了他的講述,暗地裡把積攢了好幾年用來買房的積蓄拿來托關係找門路,將他送進了這所重點高中。他得知這件事情時,已經是覆水難收。他本來只是不甘地感慨一下,不料父母直接行動。他之所以讀普通高中就是為家裡經濟條件考慮,結果還是讓父母花費了。他一方面後悔自己初中沒有更努力直接憑分數進重點高中,另一面又背負著家人的期望開始了新學校戰戰兢兢的生活。

新學校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班裡除了學霸就是土豪,或者兼而有之。學霸不但智商高而且勤奮努力,土豪進這所學校本來也只是圖個面子,成績量力而行。像郭箏這種智商平平,只能多靠死記硬和背題海戰術來進步的學生來說,實在是煎熬。由於題目難度大,而且老師講解多是粗略點撥,不習慣這種快節奏的他在轉校的第一次模擬考中得了個倒數第九名,這讓在之前的學校一直前三的深受打擊。

讓他更難受的是,成績不行性格靦腆的他一直融不進這個班級,沒有人主動找他說話,甚至因為他有一次找學霸同桌借筆記被同桌不耐煩地斥責“你自己不能多用點心”之後,他連向同學請教的勇氣都沒有了。那次考試考砸,他還聽見了別人的冷嘲熱諷:“以為自己以前在X中前三到我們學校來了還能稱霸?哈,不自量力!什麼人就該呆在什麼地方,第一高中可不是用錢就能砸分數的!”那位同學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避開他,他也不認識那位元同學,或者說,這個班裡的同學他大部分都不認識。他只能裝作沒有聽見,低著頭繼續在角落裡改正試卷上的錯題。

然而還是沒能忍住,就在宿舍後小樹林裡的石桌上趴著默默流淚。然後他就遇到了史精忠,應該說史精忠找到了他。

那時候高二,史精忠也只是掛了個體育委員的頭銜,他的主要精力還是在學習上,對班級的事務不甚熱心。對郭箏他也只是當普通轉校生來看待的,畢竟轉校這事並不少見。他對郭箏瞭解不多,只知道每次看到他時他都在背書或做題,安安靜靜的也不和其他人交流,直到模考出成績之後。作為一個從小到大都被人稱讚“聰明”的人來說,史精忠並不能體會那種考了倒數名次的心情,他只是看著郭箏孤零零的身影,不知想起什麼,有些感觸。以前曾有他父親的朋友說他“骨子裡有股俠氣”,大概是見不得別人痛苦吧。

史精忠在旁邊坐下,笑著說:“今天遇到班主任,還被他訓斥了一番,說我們班幹部一點兒也不盡心,都不知道關心新同學。我一想,確實是太慚愧了,你以前的老師和咱們現在的老師講課方式肯定不同,短時間內必然是不習慣的,難免有跟不上的地方。我作為同學,沒能及時幫助你,實在對不起。”

郭箏當然知道班主任不會為這種事訓斥他,也知道這種事不能怪任何人。畢竟別人肯幫你只是盡同學之誼,若是根本不熟悉,憑什麼幫你呢?

可是史精忠這番話,卻是用一種罪己來安慰別人。郭箏心裡的難過被他這麼一說都給忘了,連忙搖頭:“是我成績不好。”

史精忠又說:“你不是成績不好,只是還沒有適應了我們班的節奏。以後有不懂的地方,只管來問我。如果對座位有要求,也只管提出來,至少要讓老師知道你是不是聽得見看得到,這樣他講課的時候對課堂環境也會多一點約束。”

郭箏只是點頭:“謝謝你”。

俏如來頓了頓,神情有些淡漠,聲音卻是輕柔的:“其實沒有人會特別注意不相關的人,所以,該表達的觀點還是要勇敢的表達,否則別人不理解,自己也受罪,不是嗎。”

他的這一番話在當時並沒有是郭箏有多大的改變,但卻是在郭箏每次覺得孤獨無助時鼓舞著他。

後來調動座位時郭箏經常和史精忠座同桌。班裡有選同桌的傳統,郭箏在這裡沒有關係好的同學,也就沒人選他,俏如來成了他的同桌,補課的同時也鼓勵他參加班級活動。在他的帶動下,郭箏的孤僻性格也慢慢改變。

再後來史精忠參與了班長競選,一直擔任班長到如今。他對班級的管理格外的盡心,總是儘量照顧到所有的同學,雖然也有同學暗中對他管得太多感到不滿,但因為深得老師們的歡心,所以其他班幹部換了不少茬的情況他這個班長卻是鐵打不動的。

郭箏又回頭看了一眼,俏如來在最後方依然聚精會神地跟著老師。附近的同學時不時伸長了脖子偷偷問他怎麼坐到那兒,他只是笑笑,伸出一指放在嘴邊做個噤聲的姿勢,無聲說道:“安靜。”

老師讓大家自己背誦知識點的時候,素續緣壓低了聲音問郭箏:“你之前為什麼休學?”

郭箏“啊”了聲,對於這樣一個長的十分好看的同學主動和他說話受寵若驚,“是……和人打架受傷了。”他微微窘迫,生怕被人誤會成好鬥的壞學生,又說:“我不是故意打架的,我不喜歡打架!”

素續緣詫異得挑眉,眼前這位靦腆且清秀得有些單薄的男生竟然跟別人打架打到受傷休學?!他有些興奮的說:“下次帶上我!”

郭箏:“?!”

素續緣臉上是一種懷念的悠遠神情:“我很多年沒打過架了。”

郭箏:“……”

多年後,郭箏再見俏如來和素續緣時對俏如來表示,他差點以為素續緣是“看上去像好人的不良少年”。

對於郭箏的事情,素續緣沒有繼續刨根問底。回宿舍後俏如來講給了他聽:郭箏回家的時候看到幾個混混欺負女生,出手阻止,被人打傷,幸好有其他人路過報了警。但是因為那幾個混混咬死認為他先動手,一定要拖他下水,使他差點被學校開除,幸而後來那位女生出來作證他是見義勇為,才變開除為表彰。

素續緣遺憾地表示:“如果是我,一定打得那幾個混混後悔出生,還輪得到被他們誣陷?”

“你啊……”俏如來無奈道:“我想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那你想說什麼?”

“郭箏雖然看起來膽小,但是見到別人被欺負,還是會毫不猶豫的相助,哪怕力量懸殊。我是想說,其實不可欺少年窮,每個人都應該被重視被關懷的,誰知道哪一天他們不會成為救世之人!”

“啊!”素續緣好像重新認識他一般仔細地審視他。

“俏如來啊,”他說:“我有一種預感,將來你一定會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

素續緣從來沒有什麼宗教信仰,但是他覺得,俏如來的身上有一種慈悲,這種慈悲具有救贖的力量。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能被這世界溫柔以待,但卻不是每個都能有那個幸運,在最需要的時候受到照顧。一念生一念死,有人因此沉淪有人因而新生。自己的一句話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

俏如來總是盡可能的對每個人溫柔以待,素續緣原以為那是骨子裡的教養滲透出高尚德行,但是現在,他想那大概是靈魂裡與生俱來的悲憫,對變幻莫測的人心的一次豪賭,於是懷著一種救人以救世的心態,對目之所及加以關照,因為他認定也許有一天他們就會成為救世之人。

對於素續緣正經表揚的話語,俏如來笑著自我調侃:“是啊是啊,所以你要不要親眼見證我這位人物的誕生呢!”

“咦,誇你一句你還真燦爛起來啦!”

然而笑鬧中的素續緣當時並未明白俏如來話中暗含的表白意味。



待續。

ps:考慮到原劇中郭箏的結局,這一章原先構想的是有點悲傷的故事,但是昨晚看了雪兒的讀後感,又改變了想法。之所以寫同人,本就是為了彌補某些原著中無法圓滿的遺憾,倘若再次遺憾,不免有違初心。劇中的精忠哥哥一直是個極其溫柔的人,總是盡可能保全更多的人,即使被師尊鑄心過,也仍然會為那些無法避免的犧牲傷心難過自責內疚。所以我想,能夠遇到這樣一個人,應該是很幸運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孤獨無助甚至絕望的時刻,都希望被世界溫柔相待,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儘管祝願不一定會實現,可是畢竟是美好的,期待總是要有的。

過去的遺憾倘若再無法彌補,那就祈願將來的歲月能被溫柔撫平傷痛,不甘與耿耿終能釋然。



超長特別章,送給@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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