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2日 星期六

【千金少&西江橫棹】殘夜

西江橫棹問千金少,你還不走嗎?


他們的小師弟已先離開多時,牢房房門仍舊敞開,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黑漆漆的,彷彿一個洞穴套著另一個洞穴。西江橫棹返回其中盤腿而坐,捆在雙腕上的鐵鍊隨著動作叮噹作響,聲歇之時他聽見那人回答,我不再多言,你讓我留在此直到最後一刻行不行?師兄。

他抬起頭與門外人對視半晌,隨你。

地牢內火光黯淡,映著牆上一坐一立的兩道影子也漫漶不清。千金少嘆了口氣,走出地牢向外頭的守衛交代幾句,旋即又轉身回來關上沉重的大門落了鎖,然後把嘯穹卸下擱在牆角,直直步入牢房一骨碌側臥在西江橫棹身旁,膝蓋微微蜷曲,再也不動。

他信守承諾,不多言便真安安靜靜地躺著,兩人距離近得幾乎可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最後西江橫棹罕見地主動打破沉默,他說你這是何苦?

那你又是何苦?千金少反射性地脫口而出,卻又馬上後悔了似的閉上嘴,他聽見身後一陣窸窣,竟是西江橫棹也學他躺了下來,就像回到很久以前師兄弟同躺在一張木板床上的那些夜晚。

兩人身下墊著簇新的乾草。西江橫棹被關得倉促,但千金少知道他這師兄一絲不苟的個性,家中即便破舊卻仍整潔有序,地牢許久未用,陰濕在所難免,他所能做的只有命人將牢房打掃乾淨並換上新草。

千金少翻了個身,發現西江橫棹背對著他,鬢邊一縷銀絲夾雜於一頭棕髮內幽幽泛著光,他大著膽子湊上去腦袋靠著對方背脊,一手遲疑地搭在他腰間。他們師兄弟間已許久不曾有如此親密的舉動,這使他有些忐忑,可是有一瞬間他卻不知自己究竟在七上八下個什麼,因為他一向熟悉且習慣被拒絕。

童年時他總像隻黏人的小狗挨在他身上,張開雙臂撒嬌著要師兄抱,西風橫笑嫌熱,勉強抱了一會便把他放下,牽住他汗津津的手,要他自己走。後來他長大了則愛與人勾肩搭背,與誰都可是兄弟,那時西風橫笑早已改名成西江橫棹,搬出宗外生活許多年。

他並未如預期般那樣被推開,心下一鬆,便更得寸進尺讓手心覆上對方手背,相貼處升騰出一絲暖意,但同時手臂觸到鐵鍊,冰涼的讓人心頭一窒。他抽回手從自己身上摸出鑰匙,欲替西江橫棹解開枷鎖,卻換來一聲沉沉的不需要。

鑰匙沒入乾草堆中沒有聲響,千金少放棄了,改為一手緊環住他,殘缺一半的擁抱仍是擁抱。不過他想沒關係,此時此刻他還有師兄。

距離道源迷津的約戰尚餘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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